诗词句子要出新,那么变序手法一定要掌握。情感表达在于出其不意

古典诗歌语言句法的变序与情感表达之间的关系

从诗歌语言的种种变序来看,古典诗歌语言总是秉承着这样的原则:“意常则造语贵新,语常则倒换须奇。”为了打破平庸,让诗歌出奇,诗人常常在诗句的语序上用功夫,其变化的种类和方式之多,是普通语言无法企及的。

语序产生各种错综变化,看上去顺序颠倒,词语离析,似乎完全不顾句子的最基本的表意功能。这样颠倒混乱的语序只有在古典诗歌的句子当中才能被容忍和被鼓励,其他任何文体都不会允许。

诗词句子要出新,那么变序手法一定要掌握。情感表达在于出其不意

在古典诗歌中变序的合法性有时也颇受保守派的怀疑。就如刘师培批评语序的倒置时说:“又或好奇之士,颠倒其词,以夸巧慧。·······又名词互易,以逞句法之奇,律以言贵有序之例,则江杜之作,均文律相违,是为造句之讹。”

这类批评对语言变序持完全否定的态度,却似乎并没有太影响诗人们的创作态度,很多诗人还是很乐意采用这种方法。

我们再进一步追问,为何古典诗歌如此放纵语言对语法约束的破坏?诗歌与散文的最大不同在于散文以表意为主,诗歌却以抒情为主。

古典诗歌重点要解决的问题是怎样处理情与景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诗人内心主体与客观世界客体之间的关系。古典诗歌以抒情为己任,但又以直抒胸臆为大忌,一定要借助外物来婉转传情;要通过景物来抒情,但是又不能等同于单纯的景物描写,诗中也万不可用实物堆砌、累叠,而必须把景物上升到意象的高度。

从物象到意象就需要诗人的“感情”来提升。诗句的组织,包括景物的空间布局,时间截取,浓淡色调的把握,正、反或侧面角度的选取,这些都取决于诗人想要表达的内心情感。

诗词句子要出新,那么变序手法一定要掌握。情感表达在于出其不意

殷璠在《河岳英灵集序》中提出“夫文有神来、气来、情来”三来之说,后人喜欢将之用在诗歌评论中。我们不妨用“三来”来作为诗人创作的三个标准,其中“情来”殷璠认为主要体现在“兴象”的选取安排。

“兴象”就是自然景物而引起的兴发感动从而形成的意象,是用物象和心象的完美文字结合,主要的立足点和出发点不出一个“情”字。既然“情”在古典诗歌中占主宰的地位,那么,诗句当中出现的这些乱序也应当是为“情”所设。人的心灵无限,情事窈渺,难以捉摸。“情”带有极度的个体感性特征,蔑视普遍法则,能够拓展足够的情感空间来容纳各种语序变异,大大扩展了诗歌句子组织方式的弹性。

语言中句子线性的展开过程代表了受客观规律支配的世界万物的发展和变化过程,语序正是反映这种变化过程的普遍有效的语言秩序。

诗歌变序句却遵循心灵的秩序规律,对正常、理性的意识进行歪曲和错乱表达,用一种跟事实不符的过程替代客观真实。“意识在它自己的癫狂错乱当中将个体性表述为颠倒的和被颠倒的东西”,变序就是因为“意识”在一种特别的情感的干预作用下,用虚拟性改变了事件发展的真实性,改变是诗人主体参与的主观改造,也就是“情”在其中产生作用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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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是感性的、不真实的、无理性的,存在于诗人隐秘的内心。而普通语言描述的哪怕是最自我的感受,也会因为概念的规定性、语法的强制性和为了被人理解而产生的妥协,表达出来的永远是一种共相。“

情”微妙含蓄、隐秘缥缈的个体性迫使诗人必须运用文字外的、更与之相符的隐晦的方式和技巧来实现,变序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诗歌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意韵产生的根源。

正像前文所分析的,变序用表意功能减弱的代价换来表情性质的加强,从外向(客观世界)转为内向(诗人内心),凭借本身就具有的迷乱颠倒的象征意义和轻微改变意义重心的结构作用来述说诗人稍纵即逝的感觉。

变序句因为语序的混乱在句群当中显得格外突出,这也是前人认识到的最明显的特点。也正因为这个特点,变序句在古典诗歌当中一般不多用,最多一联两句即可。用得太多,警人耳目的特点也就被淹没了,而且如果通篇都作呓语,那就走上晦涩难懂的道路,是不为大多数诗人所取的。变序句也因为这个特点一直招致非议,即使像杜甫这样的大诗人,其有名的“红稻”一句也引起诸多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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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勰在《文心雕龙》中针对南北朝时期过分雕琢文辞,绮丽文风泛滥的时弊,对改变正常语序的方法也颇有微词:

“自近代辞人,率好诡巧,原其为体,讹势所变,厌黩旧式,故穿凿取新,察其讹意,似难而实无他术也,反正而已。故文反正为乏,反辞正为奇。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辞而出外,回互不常,则新色耳。”

倒置所采用的种种手段,刘勰对其理解很透彻,不外乎“反正”而已,主谓、主宾等成分的上下颠倒,修饰语与中心语里外错置。他知道这是出新效奇有效而直接的方法,但是站在复古的立场,他认为此法过于生硬穿凿,失于“诡巧”。诗风不够平实,有违传统诗教。

诗词句子要出新,那么变序手法一定要掌握。情感表达在于出其不意

中国古代诗学中对倒装变序句所持的保留态度实际上也可以看成是对诗歌中个人感情、自我意识泛滥的限制,而试图将中国古典诗歌牢牢固定在“中和”的轨道之上。

自古对语序错综的价值评判全凭诗论家对写作风格的偏好而定,喜新颖独特的文风的自然追求技巧变化的探索,而好平实之作的肯定反对形式上太多的花样翻新。

我们应该今天以更客观的态度来看待句子的变序,理解古典诗歌句法变序的目的并不纯粹为了出新效奇,更重要的是在体现主观意识对客观世界的反作用和挖掘诗人心理活动这个层面具有更强大的表达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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