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九十七回:“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成大礼”一章,读的人心凉凉的。黛玉听闻宝玉要娶薛宝钗,越发食米不进、蓄意糟蹋自己的身子了。而丢失了通灵宝玉的贾宝玉疯疯傻傻、痴痴呆呆,还沉浸在要娶“林妹妹过门”的喜悦中。
贾母带凤姐来探视林黛玉,黛玉奄奄一息道:“老太太,你白疼我了。”贾母听罢十分难受,说道:“好孩子,养着吧,不怕的。”黛玉微微一笑,又把眼睛闭上。
贾母看黛玉气色不好,出来对凤姐说道:“我看这孩子的病,不是我咒他,只怕难好。你们也该替他预备预备,冲一冲,或者好了,岂不大家省心?就是怎么样,也不至于临时手忙脚乱,这两天有正事呢。”贾母说的“正事”就是贾宝玉要娶薛宝钗的事。
凤姐答应了,贾母问紫娟“调包计”的事,是谁走漏了风声?到底不知是谁说的。贾母说:“孩子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好些是有的,如今大了,已懂人事,总该有些分别好,才是做女孩子的本分,我才在心里疼她。若是她心里有别的想头,成了什么人了呢?我可是白疼她了。”
贾母回到房中又叫袭人来问,袭人把回王夫人的话以及黛玉目前的光景复述了一遍。贾母道:“像咱们这种人家,别的事自然是没有的,这心病也是断断有不得的。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就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
贾母的这番话真令人寒彻骨髓。黛玉还没死,她就吩咐人“预备预备,哪怕冲一冲也好,就算临时怎么样,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这几天还有正事呢。”
当初宝玉被马道婆暗算,死去活来的,有人预备了棺材“冲一冲”,被贾母破口大骂,说是咒他。今儿居然主动让人帮黛玉预备棺材装裹,很显然是怕黛玉突然死了——耽误了“宝玉娶亲的正事儿。”
后来又说:“不是这个病,凭花多少钱我也使得,倘若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意思是,如果是这个心病,那就由她死去吧。
贾母的这番话,哪一句不是催命的钢刀?正如林黛玉说的:“风刀霜剑严相逼。”好在黛玉原本就是来还泪的,人之将死,泪已哭干,贾母的这番话,即便被黛玉听去,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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