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医混都市小说(乡村艳席)

乡村艳席(小村医混都市小说)

农村人大都喜欢在天冷时节操办喜事,入了冬,乡村里办喜事的多了起来,“坐席”的机会也多起来。去乡下一个朋友家“坐席”,坐在露天餐桌,看着宾朋们七嘴八舌起坐喧哗、吆五喝六觥筹交错的热闹,我不由得想起儿时“坐席”的情景……

文俗风物 || 乡村喜宴 / 曹万琪

上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乡村的酒宴主要是结婚宴和生小孩宴两种,这都是一个家庭的大事。大凡碰到这两种喜事的人家,一般都摆设酒宴,请亲戚朋友来棒棒场,庆祝庆祝一番。一年到头,我们仅有二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加上上下邻村,难得一场酒宴。那时日子清苦,“坐席”也是人们眼巴巴盼着的事情,一年能够吃上几次“席”,是村里人感到最热闹最享受的一件乐事。

乡村酒宴一般规模不大,小则10桌8桌,阔气一点、人缘好的人家也就摆设20几桌。但乡村办酒宴绝不仅仅是把一堆亲朋好友请来吃个饭这么简单,不管酒宴摆设规模大小,酒宴尽量要办得好,办得体面,盘要满,菜要好,酒要香;如果出现菜歉不够吃的情况,酒席未散,就有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所以,即使是家境不够好的人家,在这个时候也要舍得花钱,摆阔气、讲排场、要面子。

置办一场酒宴,说起来容易,可具体张罗起来并不容易。首先是找看日子先生选日子,选定黄道吉日之后,本家长辈们坐一起仔细商量请客的具体事宜:请谁来当“知客”,请谁来造厨;计算来客的人数,确定置席的桌数。日子临近了,要通知亲戚。通知亲戚也有讲究,乡村酒宴待客不像城里人发请柬邀请客人,有的托人捎信传话即可,有的主人必须亲自登门告知。比如请娘舅和老亲,必须提前通知,而且不能空着手去,得拿一份礼品,显得礼貌热情。被邀请的亲戚,不论刮风下雨,路远路近,只要被邀请了,就得放下手中的活,备上礼品或礼金,如期赴宴。本村或邻村的村民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村子里谁家办喜宴,全村家家即使砸锅卖铁,也得上个薄礼,凑个人气。

文俗风物 || 乡村喜宴 / 曹万琪

办酒席是件大事,马虎不得。一般宴席的前两三天,就进入筹备阶段,有的可能会更早一些。主家请来“知客”和大厨,坐下来仔细商量一番。“知客”一定要由德高望重、协调能力特别强、能言善辩的长者担任;酒席的前前后后,林林总总,“知客”全权代理,犹如兵马大元帅,连主家也得靠边站了。“大厨”虽然没有可以证明水平高低的资格证书,但做菜的味道、风格和水平,得是大家一致公认,十里八乡都有很好的口碑,而且还得和主家“一心”,能为主家着想,该省就省,能被主家请来掌勺的,肯定都有两手绝活儿。盘算好客人的数量,计算好宴席的桌数,确定好宴席的标准,大厨列出详细的菜单,主家照单采购,基本大件是必不可少的,主家都会想方设法,不余遗力,把食料备得停停当当。那时,经济贫困,乡村农家家家都是捉襟见肘,艰难度日,置办一场酒宴谈何容易,不少家庭都是先借钱垫付,等待了客后,再用礼钱把帐还上。

一场酒宴,那么大的场面,那么多的事情,大事小事,千头万绪,光靠主家一家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山村办酒宴,几乎是全村人总动员,村里的人们像是经过商量似的不请自来,这是约定俗成的。若本村的人忙不过来,邻近村子的人也会自觉赶来,有人出人,有物出物,搬着自家的桌子板凳来了,端着锅碗瓢盆炊具来了,着自家地里的蔬菜来了,远亲不如近邻,邻里间平时有点儿小矛盾,这时候也绝不斤斤计较,要啥给啥,一家有喜事就是全村人的喜事。

主家早有准备,提前养一头大肥猪,在酒席的头几天,请“杀猪头(屠夫)”把猪宰杀了,按厨师吩咐,将猪的内脏、排骨、头腿、臀尖等部位分割清楚,以待酒席上备用。

酒席的准备工作在喜事的前一天正式拉开序幕。左邻右舍不约而同地主动上门来了,男人们东家扛桌子,西家借板凳,搭棚子支桌子,劈柴挑水;女人们围着厨房忙,杀鸡切肉、择菜洗菜,刷碟洗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人和女人们手里忙着活,嘴巴也不闲着,不时地相互“叨”几句、“骂”几句,嘻嘻哈哈,不亦乐乎。大家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热闹场面,玩笑归玩笑,干活儿归干活儿,边干边说,事情干得一点儿也不含糊,每件事都办得妥妥帖帖的。

厨房是最香最热闹的地方。厨师要卤肉,拼制酒席上凉盘食料;提前备置“八大碗头”的酥肉和肉丸子。酥肉多用面粉、鸡蛋、盐巴搅拌上切成块的新鲜猪肉(肥瘦相宜),放进油锅炸制而成(分大酥和小酥),肉丸子则是把瘦肉跺成肉饼兑上萝卜丝、香菜和调料,捏成丸子放进搅拌好的鸡蛋和面粉汤中,再放进油锅里炸成。帮厨的切菜跺肉“呯呯”作响,掌勺师傅煎炒烹炸调“吱啦、吱啦”,伙夫则“噼里啪啦”专心烧火……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人人忙得不可开交。小孩也喜欢往厨房里钻,趁厨师不注意,抓一块酥肉或捏一个肉丸子塞进嘴里,很快跑开了。

那时候没有用电,到了晚上,主家院里院外挂起汽油灯和煤油灯照明,人们依然在不停忙碌着,男人们把八仙桌、长条凳、椅子排列在屋檐下;妇女们把锅碗瓢盆洗刷干净,摆放整齐;直到掌勺师傅分装好“八大碗”,整整齐齐的码在蒸笼里,一层蒸笼一桌席,酒席才算准备结束。晚饭后,“知客”安排好第二天谁劈柴、谁烧火、谁端菜、谁烧茶、谁发酒发烟、谁洗碗等等,分工清楚明确,安排井井有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时此刻,主家的庭院里,灯火通明,整个村庄香气四溢,如同过年,山村人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喜事”给乡村带来的欢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办酒席的人家已是灶火通热、人声鼎沸,酒宴正式进入倒计时。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赶来了,年轻力壮的帮着干活,年长的坐在院子里高兴地聊着天。数十张八仙方桌和长条板凳,在主家堂屋依次摆开,一直沿至院子里,甚至院子外,整齐有序。厨房里已经摆好了又长又宽的案板,上面整齐地摆着准备上蒸笼的土碗、各种各样备好的菜肴以及备用的碟子、筷子和酒器。或炖或煮的大铁锅里,汤水翻滚,热气腾腾,几个大蒸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厨师一边围着灶台,炒炸烹煎,一边不停地吩咐指挥着小伙计配菜下锅。那些帮厨的大姑娘小媳妇也早已熟悉了其中的套路,驾轻就熟,按部就班,拌凉菜的,装盘子的,烧茶的,做汤的,各做各的一份活儿,小小庭院,炊烟升腾,香气四溢,宾来客往,笑语喧哗,一片欢快、喜庆和祥和。

学生娃们这一天是没心上学了,那样的饕餮盛宴,不仅是难得一次的大饱口福,还有很多说不出来的乐趣,于是绞尽脑汁编瞎话向老师请假,请不准假的干脆逃学,也不肯错过这“吃桌”的机会!

文俗风物 || 乡村喜宴 / 曹万琪

那时候村里人穷,人情却不减。来吃席的人,或轻或重,都带着礼品或礼金。婚宴多是礼金,生小孩宴多送米面小孩衣服等礼品。到了中午,十里八乡的亲朋好友们络绎不绝地纷沓而来,主人就在大屋门前或在庭院大门口找一个起眼的地方摆放一张礼桌。农村人注重礼尚往来,乡亲来捧场一定要记在礼薄上,怕有朝一日疏忽了,忘了“还情”,就请来村中德高望重的所谓“识字人”记下“礼单”,当时社会贫穷落后,礼金不大,5元、10元、20元不等,甚至还有2元的礼,来的都是客,主人图的不是钱财,是热闹喜庆。

来喝喜酒的都是老亲旧眷、远亲近邻,平时大家都各忙其事,也难得一聚,借着这喜庆的日子互相亲切地交谈着,拉着家长里短,显示出乡村的温馨、和睦与纯朴。

中午时分,客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尤其是那些“贵宾”也到了,“知客”便开始安排席位。根据民间的繁文缛节,宴席是按照亲戚远近和辈份安排座次的,长幼尊卑,不能乱了章法,辈份高的年长的坐上席,其他人坐陪席。贵宾的待遇自然要优越一些,一定要安排在主家的堂屋或其它舒适的地方。“贵宾”席还要安排一些陪客的,一定要能说会道,会察言观色,让贵宾们吃好、喝好,挑不出主家的半点儿毛病来。坐席的时候男女分席,这都是老祖宗遗留下来的传统规矩。如果是婚庆酒席,讲究更多一些。要先安排“媒婆”和女方娘家“送客”,娘家人、至亲等要坐贵宾席,其他人随意。贵宾席的“要位”由谁作陪,都有礼数,如果安排不当,定会招来非议,甚至麻烦。时常听人说某某家因“知客”安排不当,“贵宾”没坐上该坐的席位而离席,甚至掀了桌子的都有!农村人讲的是礼数,要的是面子!

“知客”把一切都安排妥当,随着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知客”一声吆喝“开席啦——”。早已等候在厨房整装待发的端盘子人鱼贯而出,把四荤四素八道凉菜先端上酒桌。按规矩,开始饮酒、开始吃饭都要听从坐在主位上的长辈吩咐,他说开始喝了,大家才能端酒杯;他说动动筷子吧,才允许吃菜。就连吃饭,他必须最后一个吃完,再站起来问大家吃好了没有,然后宣布离席。可小孩儿早已嗷嗷待哺,眼巴巴地瞅着,看那端盘的走出厨房,就蠢蠢欲动。那碟子刚放到桌上,便急不可待,伸出筷子夹了一团塞进嘴里,哪里还论规矩不规矩,顷刻间风卷残云,盘清碟空。

热菜的节奏要慢一些。有现炒的,有现煮的,也有笼蒸的,一盘菜,一碗汤,交替上场。这是厨师们最忙碌的时候,一个个挥汗如雨,手忙脚乱。客人们看着那一盘盘肉丸子、条子肉、小酥肉、红烧肘子、拔丝红薯、糖醋里脊散着香气杂然前陈;再看那一碗碗的肚丝汤、肉丝汤、银耳汤、蛋花汤冒着热气相继上桌,个个竞相上手,手不离筷,筷不离口,狼吞虎咽!那可是缺吃少穿的年代,除了过年吃顿肉,只有这样的喜宴才有“开荤”的机会!

无酒不成席,坐在陪位上“抓生产”的主陪,会适时督促大家喝酒。酒量小的,不胜酒力,三杯两杯下肚就面红耳赤,像红脸关公一样,便推推诿诿拒酒;有点酒量的,喝到七八成,还嫌没过瘾,去到邻桌“串桌”继续猜枚划拳,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农村人说,“酒是二球水”,几杯酒下肚,酒桌上的话就多起来了,就连那些平日里不善言谈的人也滔滔不绝,方言俚语、粗话脏话一股脑儿撩出来了,谈论的无非是风雨和稼穑的农事,宣泄的是乡野无拘无束的开心和欢乐,也省略了乡野的坎坷与艰辛,遗忘了乡村的贫寒与卑微。客人们喧着闹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三五成群地朗声划拳猜枚,赢了,一副陶然得意;输了,仰脖痛快地喝酒,处处显露着乡野的粗犷与无羁,人人张扬着乡村的憨厚与豪爽。酒场上,碗筷与杯碟的碰撞声,猜拳声,劝酒声,欢笑声,小孩子来回追赶的嬉闹声,大人招呼小孩的叫喊声,汇成一片喧闹的海洋,回荡在整个乡村的上空。

就这样,上菜的小伙一溜小跑来回穿梭于酒桌之间,嘴里喊着“菜来了,接菜”,不停地送菜;送酒的不时招呼“还要酒吗?多喝点!”适时的往桌上添酒。所有人都围坐在桌边,吃菜喝酒,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喜气洋洋,其乐融融,品味着这漂浮着馨香、浸透着欢乐的乡村宴席。

席间,主家当家人还要在“知客”的陪同下,按礼数给客人一一敬酒,表达谢意;若是婚宴,新郎新娘也要给客人依次敬酒!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七碟子八碗”上齐了,“蛋花汤(最后一道汤,人们戏称滚蛋汤)”喝过了,客人也酒足饭饱了,在一片客气地“吃好了吗?”的相互问候声中散席。席终人散,主家还会站在大门外递上一支烟,说些客气话,比如“饭菜不好,多担待点儿”之类的,客人边抹嘴巴边说:“吃好了,吃好了。”主人的脸上洋溢着满足幸福的笑容。于是,弯弯曲曲的乡村小路上东倒西歪趔趄晃悠着一个一个酩酊大醉的醉汉……

宴席后的谢厨,是必不可少的。主家会用毛巾包了烟,红布包了酒,塑料袋子装了肉食等,恭恭敬敬地递到大厨手里,大厨往往要推辞一番也就笑纳了。夜晚,主家还要“趁摊子”摆几桌酒菜犒劳犒劳“知客”和多日帮忙的邻居,以表谢意!

文俗风物 || 乡村喜宴 / 曹万琪

乡村酒宴原始生态、朴实无华,是我国古代传承下来的一种特色酒桌文化和礼仪文化。“坐席”,传承着传统的乡村文明,更是一种情感交织的情结,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老亲旧眷平时忙于自己的农活,借此聚一聚,增加了了解和熟知;邻里之间若有前嫌或摩擦,经过一场酒宴,相见一笑泯恩仇,前嫌尽弃,和好如初。

如今的乡村渐渐凋敝,村子里的青壮劳力差不多都外出打工了,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遇到喜事,连帮忙的人都找不到了。有的人与时俱进,办起了流动酒席或代办酒席,只要出钱出场地,其它的全交给他们“一条龙”办理。宴席上的菜肴显然比那时丰盛多了,可“坐席”如同走形式,走过场似的,一两个小时,风扫残云,吃的吃,打包的打包,还没等主家敬酒,宾客就鸟兽散!再也找不回那种熟悉的感觉了,再也没有那种幸福喜悦、酣畅淋漓和热闹温馨了。可我还是怀念小时候的酒席,倒不是贪求那种大快朵颐的感觉,念念不忘的却是那种循规蹈矩有礼有节的传统风俗,怀恋的是全村人拧在一起的那份浓浓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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