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忠英
(接2021年4月22日4版)花栗鼠和松鼠共进早餐的镜头是我成年之后在北京颐和园见到的。那年的仲夏，我到北京去旅游。清晨，我从永丰屯出发，又从北宫门进入颐和园。颐和园是世界著名的皇家园林，风景和建筑群的确不同凡响；几棵参天古树下是一大片草坪和花坛，古树婆娑、鲜花争艳、草坪茵茵，风景甚是旖旎；一位晨练后的古稀老人坐在凉椅上喂食小动物。老人鹤发童颜、慈眉善目、精神矍铄，一袭白丝绸晨练服，脚蹬一双方口黑色的老北京布鞋，一看就是位热爱动物的爱心人士。只见他从挎包内拿出来了带壳花生、蚕豆、樱桃等吃食，就在这当儿，从树上陆陆续续爬下来了很多只松鼠，都是灰色和黑色的，这也是我生平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的松鼠，它们像小猫一样大，老人与它们像好友一样熟知、信任。小松鼠们有的爬到了老人的头上，有的窜到老人的双肩，有的坐在了老人的大腿上，还有的蹲在老人眼前，竖起身子两前爪抱在胸前“吱吱……吱吱”地喊叫着要食物；而几只花栗鼠也陆续从草丛里跑出来向老人来讨食。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花栗鼠和松鼠的区别，松鼠比花栗鼠个大很多，花栗鼠背部有黑色纵纹，而松鼠没有。不一会儿，十几只松鼠聚到老人跟前讨吃，老人忙不迭地给它们取花生，递樱桃，我发现它们最爱吃花生了，剥花生壳的动作很娴熟，并且吃得也津津有味。我给它们食物，它们却扭头就跑。老人说，它们怕生人，不会吃你食物的。
在征得老人同意后，我拿出相机快速按下快门，把老人与松鼠和谐相处一幕的用镜头拍了下来。一大袋花生很快就被它们吃光了。吃饱后，它们也陆续离开了老人，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了。只是，十六年过去了，我搬了几次家后便再也找不到那张照片了。
我坐在老人身边闲谝，他很健谈。老人说，他是北京人，已经78岁了，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小松鼠。工作时每逢节假日都会来这里给小松鼠们喂食，退休之后，几乎每天都会来了，就这样风雨雪无阻几十年。偶而有事不能来，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受。渐渐地，他和这些松鼠们成了不弃不离的好朋友了……无怪乎我喂它们都躲得远远的，不吃我投给它们的食物。老人还说，花栗鼠和松鼠是近亲，是属于松鼠科的，松鼠多半生活在树上，花栗鼠也在树上活动，而在地面上生活的时间居多。
其实， 我也养过一只花栗鼠。记得那是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用积攒的两元零花钱从小伙伴手里买来了一只。我放在手背上仔细端详着它，小花栗鼠背上灰褐色的毛发有五条黑色竖着的纹线，中间的一条最长，直达头顶，长长的尾巴始终蓬松着，非常好看。最喜欢它用前两只小手捧着食物（由于它的俩前爪裸露没有毛发，就像两只小手一样），送到嘴边吃的样子。最近我才了解到，它那鼓鼓的双腮叫颊囊。据说，它们平时把食物装入颊囊，再运回洞穴；寒冬来临前，它们会在洞穴贮存大量的食物。它们的记性不太好，有时把藏入泥土中的食物忘记吃，这样它们也就成了间接的播种者。花栗鼠也属于杂食动物，除了吃树籽、谷物、种子、水果、菌类、蔬菜外，还以昆虫、鸟蛋、小鸟和小蜥蜴等为食。而我也常把许多好吃的零食都留给它吃，什么葵花籽、瓜籽、杏仁、核桃、樱桃、小枣之类的。
我的这个花栗鼠与众不同，它很懒，还忒黏人。吃饱喝足后，它就会蜷缩在我口袋里睡大觉，把它放在地上，它就往我身上爬，我拼命地往前跑，它也在我身后狠命地追我，直到追上为止。如果谁离它近，它就跟谁走，还往他身上攀，往衣服口袋里钻，稍微离它远一点的人只要跺跺脚，它立马跑过去追上他（她）。也正因为此，花栗鼠便成了男孩子们的开心果了。我把花栗鼠放在地上，然后大伙儿往前跑，花栗鼠就来追，谁跑的慢，花栗鼠就追上他，有时候，几个人四散跑开，它没有主见了，不知跟谁好，我们就狠狠地跺脚，谁的脚步声大它就跑去跟谁，很是有趣。
话说，这世上有好多人怕老鼠，其实怕花栗鼠的也大有人在啊！这不，邻家张婶就怕老鼠，也怕花栗鼠。这天下午放学后，我在巷道里和花栗鼠玩耍，张婶串门经过我们眼前，她走路就低头走路呗，偏偏要在我们眼前跺了跺脚，有意要“挑衅挑衅”一下我的花栗鼠，花栗鼠受到召唤“嗖”的一下从我手里蹿出去追她，吓得她赶紧撒腿往前跑，花栗鼠紧追不舍，吓得张婶“阿大呀阿妈呀”地吼个不休，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张婶跑得快，几个箭步就跑到她的家门口，一蹦子跳进去，赶紧转身关上了大门，这才把花栗鼠拒之门外。隔壁王嫂也是个怕鼠的主儿，这天黄昏，她担着两桶水，很吃力地迈着沉重的步子从我们眼前经过，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些声音和响动刺激着花栗鼠的神经，它从我手里跳下去，一下子就钻到王嫂的裤腿里。王嫂本来怕鼠，哪能经受这突如其来的“入侵”，吓得她扔掉了水桶，“哐当”一声两桶水泼了一地，花栗鼠受了惊吓，直接往上爬去，很快便爬到了王嫂大腿上，吓得王嫂弓下身子大呼小叫，用双手护着裆部，大呼救命。我们赶紧招呼婶婶、嫂嫂们来帮忙，大伙儿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花栗鼠从王嫂宽大的裤管里取了出来。事后大伙儿对我一顿臭骂，王嫂惊魂未定，坐在地上大哭不止，母亲一个劲地向王嫂赔不是，又给她赔了一担水，答应免费给她缝一套衣服才哄住了她。我也挨了父亲的一顿暴揍、母亲的一顿训斥，还怕王大哥揍我，整整躲了他几个月。
从那以后，邻居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看到我玩花栗鼠，就从大老远地躲着我，或者把双腿裤脚塞进袜子里面，两眼盯紧我的花栗鼠，生怕小东西突然跑过来钻到她们的裤筒里。为了避免花栗鼠胡乱跟人，我在它的脖子上栓了一条细绳子，把绳子的一另头系在衣扣上。学校禁止学生养宠物，所以，上学时间和晚上睡觉时我把它关在一个圆形的铁丝网罩里，悬挂在屋梁下，惹得家里的那只老花猫蹲在地上瞪着花栗鼠无奈地“喵喵”叫。
这一年的夏末，麦子熟了，金黄色的麦浪一片又一片。下午放学已是黄昏时分，我带着花栗鼠来到了一座小山岗上。我给它捋来了很多熟透的麦粒，花栗鼠津津有味吃着。我则登高望远，望着家乡夏天迷人的风景，是那样惬意与和谐，花栗鼠也显得很安静，很乖巧。
之后，我和它走过了一片麦田地，熟透的麦粒坠低了麦穗的头，散发出诱人的麦香。由于我和这只花栗鼠已经混得很熟了，我也就放松了对它的看护，把栓着花栗鼠绳子的另一头从自己衣扣里解开了，走着走着，也许是它也想家了，想妈妈了；也许在那一刻，它的野性大发了，毕竟它是野生动物；抑或它向往自由……只见它猛地一跃，从我的手背上跳了下来，蹿入麦田地里，贴着地面，快速逃窜，很快就不见了影踪。
我疯了似的到处找，踩折了好多麦秆，把快要收割的麦子糟蹋了一地。我又冒着生命危险，到悬崖绝壁上寻找，但还是没有找到它。因为花栗鼠的脖子上拴着一根长长的绳子，我怕绳子不小心缠绕到树枝或草根、草杆上吊死它的，所以，我十分担心它的安危。我没有放过每棵树、每个草堆，仔细寻找都没有找到它，我还利用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间又“搜救”了近半个月，可是，那只花栗鼠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死不见尸，生不见鼠。
动物和人一样，如果没有自己的主心骨，结局不会好的，即便它向往自由也罢！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豢养过花栗鼠。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我依然想着我的那只花栗鼠。
来源：民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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