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我的父亲（二）
我的父亲
相明祥
父亲离开我们快十四年半了，早就想写一些文字来纪念父亲。父亲也多次闯入梦境中，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父亲生于1937年1月20日（农历鼠年十二月初八），是曾祖父的长房长孙。父亲生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前夜，生在会稽山深处的一个小山村。
父亲的祖父因抬建祠堂用的石柱而劳累过度，在四十多岁就离世了。父亲的祖母拉扯着三个儿子三个女儿艰难度日。
祖父已有了一个女儿，两年后又有了父亲。祖父不堪重荷外出贩盐。祖母去十里外镇上地主家做佣人。家里还有八九张嘴等着填饱肚子。
曾祖母对祖父的一双男女没有多少热情，因为随时都有饿死的可能。有一回，曾祖母叫六岁的孙女携着四岁的弟弟去追赶正挑着盐往龙峰贩卖的祖父。
父亲渐渐饿大了。一次，见有一个姑妈背着已饿得半死的九岁的儿子从更高的山村来祖父家。锅里正煮着薄粥，曾祖母的外孙已饿得奄奄一息，也舍不得把救命的粥汤给自己的亲外孙喂一口，父亲当时想，喂一口，或许还能救活小表弟。
曾祖母得了腹泻，脱水了，没钱医。临死时对祖父说：不要给我花钱了，多弄点粮食，让小的活下去。
祖母生了一个女儿，但为了活下去，马上把她淹死了。淹死自己的女儿后把奶水喂了地主的孙子。报酬是每天一升米，并可摘一块山上的茶叶。
父亲靠着每天一升米读到了小学毕业。解放后，父亲当了儿童团长，这是父亲的自传中的第一句。18岁父亲入了党，担任了生产大队的会计。
半山区的老百姓是最苦最累最穷的农民。战天斗地，打沟叠坎，建水库修水渠。结果仍不得温饱。靠国家返销粮接济。一年中有五个月父亲要为生产队分粮票。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少了28斤粮票。好心的乡亲们每家拿出一斤粮票，我家才度过了饥荒。到了能分粮票最多的那一月，父亲就挤出28斤粮票，还给了乡亲们。那一月，我家就三餐只能喝粥了。父亲胃不好，三餐喝粥胃病更重，常常看到父亲备着一包苏打粉，胃酸多得疼了，就吃苏打粉酸碱中和一下。
父亲有一个差十一岁的弟弟，父亲二十五岁时，就着手出力建造了三间泥墙楼房。建好了，祖父决定父亲和父亲的弟弟平分房产。父亲没有半句怨言。
父亲二十六岁时，我一岁。等我长大点了，每晚总是讲一个故事给我听，《两兄弟的故事》《徐文长的故事》等，听着听着，我在回味中睡熟了。
父亲兼管大队茶厂，这是全大队唯一经济上重要的来源，账目清楚，廉洁奉公，赢得乡亲们的高度信任。
进入上世纪七十年代，父亲担任了村副书记、书记。东奔西走，办起了村造纸厂、皮箱厂、钉头厂等。既跑供销，又管经营。
父亲一生，有了感冒时，从没听父咳嗽一声，总是忍着。
六十岁，父亲患了三高。吃了十年药后，结果转成了肾病——尿毒症。
父亲坚持不要做血透，也不要换肾。始终咬牙，直到临死前的晚上没有呻咛一声。父亲独自“肩着黑暗的闸门，把他们送到光明的地方去”
因为工作，父亲临终时，我没有赶上送终。
祖父六十八岁时死于肝硬化，父亲七十岁便离开了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
2019年12月30日星期一于鉴湖源